【智库思享】朱丹：数字化大重构正在加速改变世界

  2017年12月，习指出：放眼世界，我们面对的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是一个重大判断。百年来之变局，可以从全球治理、地理政治学、世界贸易、科技革命、工业制造等多重维度去分析和理解。在这个大变局的演进中，新冠疫情这只庞大的黑天鹅，催化和加剧了这些变化；俄乌冲突把地理政治学格局问题变成了全球的问题，也成为了催化以上变化的新变量，且尚在进行中。变化是必然的，大变局是显然的，全世界都在思考和探索。本文从数字化视角阐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底层逻辑。

  人类社会已确定进入了数字化生存时代，数字化带来了人类生态的底层重构，这是人类发展史上的重大变化，对人类社会今后发展的影响之重大，怎么说都不为过。尼葛洛庞帝在其1996年出版的《数字化生存》一书中把数字化生存解释为“人类生存于一个虚拟的、数字化的生存活动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们应用数字技术（信息技术）从事信息传播、交流、学习、工作等活动，这便是数字化生存”。由于传感器技术、5G网络、IPv6、芯片技术、云和大数据、数字孪生、人工智能等技术的演进，数字化应用已经渗透到人类的生活、学习、生产、社交等各个场景。人们看到数字化重构了银行医疗等服务业，重构了商业和工业，重构了社会治理和城市运行，重构了国际贸易和供应链，重构了公共外交等等。从经济形态上，出现了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等新的业态，但这些都还属于应用层面。从底层逻辑看，数字化重构的是连接、规则、时空。

  首先是连接的重构。数字化的基础是万物互联，它连接的不仅是人和物，还有人的思想和行为、物的特性和变化。万物互联的过程就是反映万物（终端）特性和变化的数据被采集（传感器）、利用互联网（5G）收集到云端（大数据、云计算、边缘计算）进行智能化（算法、AI）处理、然后和终端（万物本身）进行交互（5G）实现智能化、在生态中实现共享（数据打通），并通过数字孪生创造出一个和现实世界相映射的虚拟世界（元宇宙），这就是数字化。数字化的本质是通过大数据的共享，进行跨界重构，颠覆和再造我们已习以为常的世界。万物互联带来了万物的线上化、智能化，我们周围小到桌椅板凳、衣帽鞋袜，大到机器、汽车、房屋、大气等等的数据，甚至我们的隐私数据，都被采集并收集到云端，万物都变成了在线的智能终端，交出去数据、收获了智能，我们共同进入数字化生存时代。在数字化时代，人的活动边界、认知范围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且不说我们已逐渐习惯的在线学习、在线办公、全球远程在线协同等等，以后每个人逐渐会有两个身份，一个是现实世界的身份，一个是虚拟世界的身份，每个人都生活在两个平行宇宙中。而且人体本身也会数字化，通过脑机互联可以把人脑的记忆、情绪数据拷贝出来，人有可能获得数字化永生。企业的组织边界、产品模式、价值生态都在全面的跨界重构，企业和客户的连接关系在重构，小米就是以客户为中心，围绕客户的生活方式和消费场景，重构出了一个新的生态，在这个生态中，通过集成和被集成，产生了一个小米和上下游产业链价值共生的全新业态。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政治边界、经济边界、文化边界、军事边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都属于连接的重构。克劳斯•施瓦布在《后疫情时代：大重构》中对当今世界的主流特征归纳为三个方面，第一大特征就是相互依存，简单而言就是，世界已经“连接在一起”。在21世纪初，新加坡学者、前外交官马凯硕以“船”作为比喻描述了世界格局：“地球上的70亿居民不再生活在100多艘互不关联的船（即国家）上。相反，她们生活在同一艘船上的193个独立客舱之中”。他认为，这是有史以来最巨大的变革之一。在2020年新冠疫情大流行背景下，他进一步描绘了这一意象：“如果75亿人被困于一艘被病毒感染的游轮上，那么无视有几率会成为病毒传播通道的走廊和通风井，只清洁和擦洗自己的客舱是否有意义？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然而，我们却一直在这么做……既然同在一艘船上，我们就必须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相互依存的世界具有深层的系统互联性，这种关联性会给这样一个世界带来底层的、根本性的改变。

  其次是规则的重构。数字化重构了各行各业的规则和流程，我们常说的平台公司、平台经济，所谓“平台”实际上的意思就是规则的集合，所有的入住商户都要接受平台制定的规则，没有选择权，这就是国家对平台经济加强监管的原因。我国正在推进全社会的数字化转型，包括数字化的经济、数字城市、数字政府、数字社会，实际上就是在重构各行各业的底层规则。我们举几个规则重构的例子，首先举一个数字化的经济的例子。数字化的经济最重要的包含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部分，数字产业化就是互联网业、信息通信业，是所谓的“虚拟经济”；产业数字化主要就是传统产业的数字化转型升级，在我国重点就是工业互联网、人机一体化智能系统，是所谓的“实体经济”。我国的数字产业化加快速度进行发展，处于世界领先水平，消费互联网的发展，智能手机的普及，消费端实现了数字化，客户消费进入个性化、定制化阶段，消费端在倒逼制造端的改变，带来了产业逻辑、产业规则的变化，不再是工厂生产什么客户就只能买什么，而是要求工厂适应客户的个性化、定制化需求，按需制造、柔性制造、人机一体化智能系统，这里面被颠覆、被重构的是产业逻辑、产业规则。正因为这个变化，实体经济一定要通过数字化转型，从底层改变原有的生产线模式，引入人工智能、数字技术以满足顾客需求。数字化时代真正是客户说了算的时代，这就是数字化在经济领域对规则的颠覆和重构。再举一个美国利用规则制定权推行数字极权的例子。在科技领域，技术标准就是最大、最根本的规则，技术标准之争成为国际规则制定权之争的核心。美国是一个标准大国，它制定的包括技术法规和政府采购细则等在内的标准有5万多个，特别是技术标准方面，例如 TCP／IP、、GPS、AMPS、CDMA等等。美国在加强自身技术壁垒的同时，还有意识的运用标准战略，以期打破其他几个国家的技术和贸易壁垒，意图通过“标准先行”进一步控制国际技术和贸易领域的线年，美国国家标准学会出台了《国家标准战略》，明白准确地提出要利用美国标准体系的优势，整合各方面资源，大力推进美国标准的国际化，使美国标准更容易被国际市场接受。美国通过标准战略攫取了许多国家的财富。为什么中美之间出现了激烈对抗，主要是因为中国要打破这些规则。华为公司提出了5G技术标准并被3GPP组织采纳（3GPP指第三代合作伙伴计划，是一个国际移动通信技术标准机构），意味着中国成为5G技术标准的制定者之一，这是美国打压华为的最终的原因。有一篇刊登于古巴党报《格拉玛报》（2019年6月7日）的文章题目叫做《数字极权主义》（Digital totalitarianism）， 文章列举很多事实说明了美国的数字极权主义，譬如任何申请美国签证的人都需要递交自己过去五年来所用的社会化媒体资料，只要你想去美国旅游，就必须把你在互联网过去五年间所说所做的一切交给美国政府，然后由配有算法的强大计算机来处理你的这一些信息，还会了解你的家族史、朋友明细和其他一切个人隐私信息，以及美国通过全球电子网络攻击其反对者的关键性基础设施，就像中国华为公司所经受的那样。美国还虚构意见领袖，通过无数次复读把谎言变成真相，在社会化媒体上煽动破坏、推翻不合其意的政府。这些数字暴力行为，本质就是美国利用本国网络技术的优势，重构技术和网络规则，意图统治世界。数字技术重构规则，这是我们推动传统产业转变发展方式与经济转型的机会，中国在数字化时代必须加强基础研究、重视规则制定权，抓住技术标准和各种规则重构的机会，提升国力和企业竞争力。

  第三是时空的重构。当然这里指的是数字化对人类生存时空的重构，而不是直接改变时空本身。首先，数字化时代的非线性叙事模式，实际上就是一种全新的时空状态。纽约大学教授道格拉斯•洛西科夫（Douglas Rushkoff）在《当下的冲击》（Present Shock）中，剖析了数字化对人们习以为常的线性叙事模式的改变。微博、微信、电子邮件把我们的时空压缩到网络中，电视节目、新闻访谈要想获得欢迎，就必须打破过去的线性叙事结构，让人类能快速融入到故事和现场情境中，哪怕是批评，只要能够增加流量和曝光率，譬如《纸牌屋》根据观众反应调整剧情，还有一些肆无忌惮篡改历史的穿越剧也是这个逻辑。聚焦“当下”，隐含着一套新的叙事结构，通过更多的关联性、更丰富的元素、更多维的参与，形成一种凝缩在当下的“烹饪”方式，让人们感觉不仅是在观看、而且在互动和参与，形成一种虚幻的融入感，产生一种“当下即永恒”的生存模式。道格拉斯•洛西科夫谈到的“时间压缩式上紧发条”，实际上就是试图将大时间尺度的事物（过去、现在、未来）压缩到更小的甚至不存在的时间尺度（当下）内，人变成了跨越过去和未来的跨时空动物。本世纪以来曾经引发2008年金融危机、现在依然存在的金融衍生产品，本质就是模糊未来与现实，将时间杠杆化，引导人们忽略风险，大家都“活在当下”。在工业互联网、智能制造领域，也贯穿着非线性叙事的时空逻辑。传统工业时代的特征是基于技术的长周期，绝大多数都是“市场需求－研发－生产－销售－收集反馈－市场需求”这样一个线性的叙事模式。进入数字化时代，人机一体化智能系统的模式是客户定制，消费者实时参与，定制化、差异化、小批量多批次的柔性制造，把过去和未来压缩到当下“现场烹饪”，其中包含了新的时空状态。再一个就是数字孪生和元宇宙。数字孪生就是要利用虚实融合的数字技术，通过迭代、进化的方式对从工厂、园区到城市的物理空间做全面观测，洞察其发展形态趋势，进而科学分析、预测、决策，实现以虚拟网络的管控来提升实体的运行效率。李德仁院士说，数字孪生的智慧城市有着精准映射、虚实交互、软件定义、智能反馈四大特点，实现了颠覆性的创新，是数字城市的理想目标，也是智慧城市建设的新高度，赋予城市大脑实现智慧化的重要设施和基础能力。数字孪生是元宇宙中与物理世界对称存在的数字基础设施，属于元宇宙的重要组成部分，元宇宙是人类的一种虚拟生存空间，是一个可共享、可沉浸体验的理想数字社会，人成了活在两个平行宇宙的两栖动物。数字化对时空的重构使我们具有了上帝的视角，可以跨时空观察和把握变化，我们大家可以借此重构和创新产业的业态和价值生态，为人类带来新的生活方式和价值满足方式，但同时也带来了浮躁的心态和时空重叠的压力，具有双面性。跨时空生存状态对人类的意义正在徐徐展开，我们且行且思考。